突兀的声音打破了四家庆典的祥和。
“就这样吧，我要退婚——”
少女的言辞化作锋利的刀刃，赵云霄只觉胸口疼得厉害。
“我已经受够了和一个木头在一起，谁要嫁给他啊！”
他在想过往的一切是否只是他一人自作多情呢。
印象最深的还是她的笑，好像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，他画过她笑的样子。
姣好的嘴唇，灵动的赤红双眸，弯弯的柳叶眉，如墨的长发......可现在却似只留在了印象里。
“月儿，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，今天可是你们两的成年礼呀。往日的胡闹都随你了，可今天......”欢伯父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女儿。
“啊啊啊，一直忍耐到现在的我，才是真的了不起啊。”欢霜月打断了伯父的话。
瞪着满是鄙夷的双眼，纤细的小手粗鲁的指着赵云霄的鼻间，高耸的眉头一跳一跳，象征着少女此刻愤怒地心情。
“就这么个废人，不配成为我的夫君，连剑都拿不起。我真的受够他了。”
废人吗，赵云霄无力反驳。
“呵呵，我就说了，那欢霜月小姐这么优秀。肯定迟早受不了那赵家废物的。”
“哈哈哈，是啊，你看，都难堪成这样了，那废人还是一动不动，真是一块木头啊。”
周围皆是如此的奚落声，从四家庆典开始起就从未停过，不，似乎是从八年前开始就从未停过了。
耳边又响起了父亲死前的话，“以剑为生的人，在放弃拿剑的时候就已经死了。”
所以明白这一点的父亲很讨厌他拿剑。
百年赵镖局，鼎盛时响彻江湖一方。
但在二十年前宣布金盆洗手，再不接镖。
游历至余兴，当时是，赵家与欢家、李家、济家并称余兴四大家。
其中赵家和欢家最为亲近。
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赵家公子赵云霄和欢家小姐欢霜月定下连理。
随后两人双双被余山宗一老道选作天命人，为人惊叹。
不久，赵云霄又展示惊人天赋，是千年一遇的剑道天才，同龄中傲绝顶峰。
好景不长，赵镖局金盆洗手，追慕的人过后，冤家却不曾少。
而八年前，震惊余兴的赵家惨案便是，他们的冤家勾结妖魔报复。
大火烧了三天，赵家只剩下灵根废去的赵云霄和他的姑姑。
赵云霄和姑姑从此无奈寄于欢家，也再此不在言笑。
有人感叹一代天才陨落，有人观而不语，有人幸灾乐祸......
是啊，他现在确实是一个连剑都拿不起的废人了.....赵云霄想。
可他还是努力将欢霜月的模样刻入瞳孔。
试图找到她还喜欢他的证明，希望这一幕也只是这位古灵精怪大小姐的一个玩笑。
“啪。”
欢霜月捂着通红的脸颊，不可置信的看着父亲。
“月儿，快把你的话收起来！道歉！”欢伯父也是气上眉梢。
“宵儿啊，月儿都是兴上胡言，不必当真。”
“爹！什么不必当真，都是我的心里话啊，赵云霄这个木头块，当真无趣。”
“月儿！不许胡闹！”
“赵云霄废人一个，本大小姐真的是忍耐够久的了啊，这样的过家家游戏不想在玩了，我才不要嫁给废人。”
“你.....”欢于峰被自己娇生惯养的女儿气得面色通红，“大逆不道啊，大逆不道！”
欢于峰一把抓住自己女儿的手，用力扯着往赵云霄这边走，“快跪下给宵儿配不是。”
“我不要，我才不要嫁给他！”
是的，她已经真的不喜欢他了，或许赵云霄早就知道了，只是不想去面对，也不敢去面对。
悲伤似水，多得要溢出，没过思绪，将他淹的要窒息。
“你真的已经不喜欢我了吗？”赵云霄的第一句就是在场所有明眼人都觉得蠢的蠢话。
就连他自己也这么觉得，但还是有必要问不出。
“废物，从没喜欢过你好嘛！”轻唇翘起，吐出的仍是刀刃。
“云霄哥哥～”儿时可爱女孩再无法与面前的她重合。
八年前，家亡人灭，赵云霄就在无法感觉情绪的波动了，不喜不怒。
木头确实是最好的形容。
悲伤至极，赵云霄也哭不出来，嘴角依旧是冷冷的。
愤怒与生气什么的也没有，更多的是怅然。
不过现在似乎有些不同，听着周围看笑话的讥讽，赵云霄却也是难得的笑了出来。
被压抑的东西似乎有所松动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。”
他笑了，仿佛他不是那个笑话，而是看笑话的人。
仿佛他自己不是赵云霄，他只是看着赵云霄可悲的人生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。”
人们开始错愕，纷纷议论赵云霄是不是疯了。
当事人的欢霜月也面色不定了起来。
可赵云霄仍在笑，笑自己不识趣，或许他早该明白的。
自己一直是束缚女孩自由的一道枷锁，却不自知。
一滴雨滴在他的头顶，要把他淋得清醒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。”
满天而起的乌云也来看他的笑话。
“哐。”胸口处好像名为心的东西裂开。
赵云霄的嘴角有一抹殷红流出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。”
他开始笑他们的过往......他那时还没放下剑的过往。
“云霄哥哥，今后你要一直保护月儿吗？”
“那是自然，我赵云霄对天发誓定护你一世周全。”
“好耶，最喜欢云霄哥哥了，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喔，拉勾。”
“嗯，拉勾。”
骗子，他笑他自己也是骗子.....
不一会，雨大了起来，已经淋湿了他的衣袍。
赵云霄踱步向前，“锵”一声将一位四家弟子的剑拔出。
剑划破雨滴，赵云霄用力握紧剑柄。
“你、你要做什么，废人你已经不配拿剑了。”
面对这一幕，欢霜月依旧高昂自己的头颅。
“而且就算你杀了我，我也不绝嫁于你。”
手中的剑柄传来熟悉的感觉，八年再未碰剑了。
果然和父亲说的一样，我们赵家放下剑就只有死路一条，他早在八年前就已经死去了。
赵云霄将剑抵至自己脖颈。
“月......欢霜月姑娘赵某曾欠你一命，说护姑娘一世周全来偿还。今看此情形，这一下就前路各己了。”
在欢霜月错愕的目光中赵云霄作势挥起手中刀刃。
“赵某不再欠姑娘的，往后人个两别......”
也恰是此时，乌云滚滚，龙吟作响。
“轰！”
*
*
“.......我、我一定会找到你的!”
卧在床榻上的赵云霄猛地睁开眼，口中下意识大声喊出这句话。
“啊，少爷你醒啦。”惊醒了一旁瞌睡的丫鬟，欢喜的看着赵云霄。
然后又想起什么，慌慌张张地往外跑了。
一边跑，一边喊道：“少爷醒啦!章华姐!少爷醒啦!”
赵云霄不知所措的看着丫鬟跑出去，揉了揉眼睛，又将手伸到半空中握了握。
口里呢喃，“我这是，还没死......没死——。”
赵云霄变得欣喜若狂。
“不过这是哪？”
赵云霄看着大红铺上的绣花，细珠的床帘，如玉的蜡灯，古典的墙花......以及刚刚丫鬟的锦衣华服。
可还不及赵云霄的思考，瞳孔里就印出一道婀娜的身姿。
赵章华冲了进来，直接将赵云霄紧抱怀里。
“呜呜呜，还好宵儿你醒了，不然姑姑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死去的老爹了。你老爹可凶了，到时候我下去了还不知要怎的数落我......”
“宵儿没事吧，都躺了三天三夜了，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。肚子饿了吗，一定饿了吧，毕竟三天没吃了,已经让青儿去备菜了，等下多吃点喔......”
“唉，那该死的欢家丫头，就是欠收拾，皮痒了。欢老鬼也是，给他那丫头惯的，要是阿爹还在，真要叫那个丫头也试试我当时是怎么长这么大的......”
“为那丫头真不值，宵儿也是糊涂,做那样的傻事，还好那欢老鬼没小气，祖传的还魂丹都拿出来了，被雷劈了还能将宵儿你唤回来.....”
赵华章睁着泪花的眸子啊叭叭说个不停，一低头，看到怀里赵云霄的样子，惊道：“宵儿你不会是被雷劈傻了吧。”
因为只见赵云霄乐呵呵的傻笑着，只有口里模糊不清的说着，“......嘿......嘿嘿......福利......温柔乡......”
随即而来的下一刻。
“啊”一声是赵云霄被摔回床铺的惨叫。
赵华章在床铺前，苦恼的来回走。
“唉，这是闹啥子回事呀，还魂丹过期啦，还是真被雷劈傻啦，难道是欢老鬼，还以为他良心发现，原来是拿假药糊弄我......”
看着自称自己姑姑的女人走来走去，赵云霄清点起眼前超现实的一幕。
二十一世纪，如果不是他在拍古装剧，然后刚刚好现在失忆了......
那就没有第二个可能了。
他回忆起昏迷前，似乎是一个疯子在追他，然后不小心掉在水里......
他并不会游泳......
“啊——我知道了。”赵云霄一拍大腿，“那就一定是穿越了啊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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